顶端新闻·河南商报记者 王婉君 王苗苗

虽然公众平台鲜有报道，但现实生活中，每年甚至每个月都有孩子因心理问题得不到纾解，而选择结束生命。

(资料图片)

我们的孩子到底怎么了？

医生们认为，升学压力是一个主要因素，而老师们则给了一些不一样的观点。

不会表达的内心世界

因为邻桌同学玩闹时碰到了自己的书桌，明明一怒之下抡起凳子砸过去。这一幕正巧被路过的郭冉看到，她赶紧上前阻止，但直到下节课上课铃响起，明明高举的手依旧没有放下来。

身为郑州市二七区某小学专职心理教师，郭冉意识到明明情绪问题，她试图邀请明明出去聊聊，但对于郭冉的邀请，明明无动于衷，并发出愤怒的粗喘声。

僵持了一会，郭冉发现明明紧握凳子的手劲略有松动，就告诉他事情暂时不处理，先让大家上课。随后，郭冉试探性地松手后，明明也冷静了下来，并放好凳子坐下来开始上课。

事后郭冉得知，明明已多次与同学发生过这种暴力冲突，不少孩子都会很注意和明明的互动沟通，尽量不去惹他。

得知此事，郭冉找到明明进行沟通，发现他在性格上已有些许躁郁，且在冲突之下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和沟通，似乎他能想到的方式，就只有暴力。而造成以上问题的根源，可能来自家庭陪伴和教养的缺失。

10岁的明明一直跟随妈妈生活，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，很少有时间与他沟通。

缺少玩伴的明明常常自己在家待着，所以，遇事他根本不知如何处理。

而类似像明明这样不会表达、不知如何处理的状态，是小学阶段的孩子遇事时较为典型的表现。这一点，也被同为小学心理老师的崔丽重点提及。

在崔丽工作的惠济区某小学，她也发现，不少小学阶段的孩子对于情绪问题往往是不会表达的。

崔丽说，无法表达就不被察觉，往往这时候，很多孩子负面情绪的“魔盒”就被打开了。

为尽早排查出孩子的心理问题，郭冉和崔丽所在学校都会对孩子进行心理评测和情绪筛查，然后及时干预或反馈家长。

不可思议的“跟风”

看到12岁的欣欣手臂上的划痕，郭冉的脑子嗡了一下。

欣欣说，是被猫抓的，但细心的郭冉发现，每一条伤疤都整整齐齐，非常规则，更像是刻意为之。

经不住询问，欣欣的回答印证了郭冉的猜测：她用小刀划的。

之所以这么做，只因她看到班上有女生如此，她觉得很酷，就跟着别人学。

郭冉在后来的调查中发现，五六年级里好几个女生都这样做过。

再三确认欣欣没有情绪问题后，郭冉制定了一节名为《生命当中的印记》的主题课程，让大家分享成长过程中自己某次受伤后遗留伤疤的故事。

这节课似乎显得隐秘而沉重，在郭冉慢慢引导之下，欣欣也终于意识到问题。

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跟风，也是孩子们常常会表现出来的一种特质。此时，需要家长和老师做出正向引导，告诉他们什么是正确的行为，哪些行为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伤害。

当然，家长本身也要将自己的不良情绪和期待调整下。

尽管2022版“心理健康蓝皮书”的调研框架中显示，“双减”政策对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起到了积极作用。但现实中，来自父母、社会无形的高期待，以及同学间的“内卷”竞争，让处在学习生涯，尤其是中学阶段的孩子依旧容易出现心理压力，进而演变为情绪等心理问题。

在郑州金水区某中学读高一的秋雅就正经历这种“煎熬”。进入高中后，秋雅非常不适应学校超长的学习安排，觉得在校期间自己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是紧绷的。逐渐，她越来越抗拒学校生活，最近常常向父母表示希望能回家休息一段时间。

听到女儿这样的要求，秋雅的父母表示不能理解：高中的学习稍有耽误就很容易与别人拉开差距;如果再考不上好大学，你未来在社会上就没有竞争力……

秋雅非但没从父母那里得到应有的支持理解，反而收获了一堆指责和焦虑。她无奈地回到学校，找到心理老师孙瑾诉说想法。

像秋雅这样学生有很多，和秋雅父母有一样反应的家长也普遍存在，这暴露了一个严重的问题，即青少年来自家庭支持系统的失灵，如果对现实的“忍受”达到极限时，学生们不免会作出轻生等特别极端的行为。

所以，家长们对心理疾病本身的认识以及观念的转变，有时候能救孩子一命。

被藏起来的“阳光型抑郁”

“每年新生心理普查发现，数据异常的学生大概在20-30%左右，不过最终心理老师访谈排查后，心理异常的学生约在10%左右。”

每年新学期开学和新生入校时，李立功都要耗费大部分精力做一件事——全校学生心理健康摸排。

作为郑州旅游职业学院学生处处长，他把这件事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，因为他深知高校学生心理健康的重要性、心理问题的隐匿性，也清楚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痛心和遗憾发生。

20-30%只是一个初筛数据，接下来要做的工作才是重点。

学校会组织心理老师介入进一步了解学生情况，而此时，他们往往会发现，一部分学生存在随便答题的情况，还有一些学生的不良情绪仅存在于答题那一时。

如此是否可以抱着形式主义或怀疑的态度，对待心理健康筛查?至少在李立功这里，答案是否定的，因为高校存在诸多“阳光型抑郁症”，且大部分大学生知道自己有心理问题，也不愿意给同学、老师表露，他们选择压抑，“怕别人说自己有问题。”

无法得到最真实的反馈，无疑增加了高校心理排查的难度。李立功和同事们琢磨了更多样的方式、更全面的手段，希望把这一部分隐匿的学生筛出来，并帮助他们。

学院建立了心理健康教育中心，打造主题活动、公共必修课、五级联动心理危机预警网络、每年一次新生心理普查、每学期初一次心理摸排、每月一次特别关注排查等，将心理危机预防触角伸到每位在校学生。

张维就是一个因排查而被重点关注的孩子。两年前，父母离异，母亲杳无音讯，或因此，张维情绪十分多变，而且所有人必须按照他的意愿行事，稍有不如意就会发脾气、摔东西、给同学们脸色。

发现问题后，学校对张维进行疏导，并联系张维父亲，希望其借寒假时间，能多跟孩子沟通，带孩子进行相关治疗。

可联系家长反而让心理老师们难住了：无论如何沟通，家长始终坚信孩子只是心里不舒服，不用去医院，且说了诸多自己的困难，如外出打工，家庭条件不好，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陪孩子治疗。

李立功曾探讨过为何家校共建如此难推进，最后发现，有些家长对心理疾病知之甚少，另有一些家长在意声誉，认为心理疾病就是精神病，对家庭和孩子的影响不好。

不过，李立功也明白，高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并非只有这一个难题，专业人才短缺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事情。

拿心理治疗来说，一般情况下，短程的心理咨询想要达到预期效果需要6到8次，且需要在学生配合的情况下咨询效果才会比较显著。

目前大学心理健康教育老师配置虽符合国家的1:4000要求，但4000名学生中，可能会有10%的学生需要心理咨询，而跟学生做心理咨询访谈，需要评估学生家庭、人格、自身改变的动力等方面，“国家很重视，但整体人数很欠缺，还有一部分学生需要转介到医院进行心理治疗。”

(文中明明、郭冉、崔丽、欣欣、秋雅、张维均系化名)